周窈的喜欢不加以掩饰，无论是谁都能看得出来。
但这份喜欢有多深，又能维持多久，却连她自己都看不清。
周窈沉默，“……”
见状，秦幼恩也在她身旁躺了下来，双手放在小腹上，跟着她一块望着雪白的天花板，“我哥都跟你说了吧，他喜欢你。”
周窈浓又密的眼睫轻颤。
“你想知道他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你的吗？”秦幼恩忽然问。
周窈顿了下，她转眸看了过去，“什么时候？”
肉体凡胎，好奇之心人皆有之。
“具体的时间段我也不知道，”秦宴时的性格摆在那里，自然不可能跟秦幼恩聊这些感情的事，她会知道这事还是自己猜出来的，“反正肯定是在大学之前。”
“他高考毕业的那天，家里本来都说好要带他回老宅，办场家宴，一当庆祝，二则是宣布他日后继承晟世的事。”
“时间订在晚上八点，我哥早就考完了，却一直没露面，打电话也不接，问路宇琛，他也不知道，没办法，大家都认为宴会要泡汤，我本来都请好假了，又被临时送回去上晚自习，出乎意料，回学校的时候，我在后山那边见到了他。”
“你知道后山在哪吧？”秦幼恩翻了个身，转身趴着，双手托着下巴垂眼去看周窈。
周窈迟疑地点头。
毕竟南城一中，就那么一处被称为后山的地方。
“他坐在墙头，往远处看，我问他在看什么，他没回答，反而问我：周窈以后想干什么？想去哪里上大学？”
秦幼恩将脸放在手背上，看着她说，“我又不傻，那种时候，他突然问这些问题代表什么不言而喻。”
“窈窈，我哥曾经试着把你放进他的未来。”
但……
那段时间，周窈还是孩子心性，整天不是学习就是跟李嘉恒他们一块玩，对秦宴时唯一的印象就是好友的哥哥。
甚至当秦幼恩询问她对秦宴时的看法时。
第一个回答就是，“可怕。”
“他天天冷着脸，像冰山，还像教导主任，看着又凶又吓人。”
这是周窈的原话。
“当时我哥听到这些话，脸色可难看了，本来他还打算选择国内的大学，结果，第二天就递了留学申请。”
想到这儿，秦幼恩不禁感叹地说，“那还是我从小到大，头一次看见我哥那么失望。”
周窈睫毛低垂，紧抿着唇沉默。
秦幼恩凑过去好奇地问，“所以，窈窈，你当初到底为什么那么害怕我哥？你们不是没见过几次面吗？”
周窈也翻了个身，跟她一块趴着。
她咬唇说，“他很凶。”
确实很凶，不仅用很凶的眼神看她，还总是不让她叫他哥，就跟周窈是什么脏东西似的，平时碰见了，恨不得躲得越远越好。
就他那样，周窈怎么可能不怕他。
她皱着眉，实在怀疑，“你确定秦宴时那个时候真得喜欢我？”
秦幼恩，秦幼恩还真不是很确定。
但她会睁眼说瞎话，诚恳地点头，“当然啊，他要是不喜欢你，干嘛要问你去哪里上学。”
“那可不一定，”周窈撇嘴，“指不定他问我要去哪里就是为了特意避开我。”
秦幼恩坚定地说，“绝对不可能，我是他亲妹妹，他那时候肯定喜欢你。”
“他绝对不喜欢我！”周窈骤然坐起身来，她直视着秦幼恩的双眼，“要他真喜欢我，我不可能看不出来。”
秦幼恩不懂，“为什么？你看人很准吗？”
周窈咬了唇说，“因为那时候我我就已经开始喜欢他了。”
喜欢一个人，眼里心里都是他。
别说一举一动，就是一个眼神，一个微笑都能令她产生无尽遐想，可周窈喜欢了秦宴时这么多年，却从来为没有在他眼神中看到一分喜欢。
总不能是她瞎了这么多年吧。
秦幼恩瞳孔骤颤，蹭地爬了起来，指着她结结巴巴地说，“你，你那时候就喜欢我哥？你们狼狈为奸！”
周窈瞪眼，“哪能叫狼狈为奸吗？你语文是体育老师教的啊。”
“不是，你要是当时就喜欢我哥的话，那我问你的时候，你干嘛说害怕他？”秦幼恩忽然有些慌了。
她拼命地回忆，生怕是自己当时传错了话。
周窈眸色瞬间变得黯淡，“我就是怕他啊，我现在也怕。”
怕他的面无表情。
怕他的漠不关心，也怕他真得喜欢自己。
她的心思实在太细腻。
秦幼恩根本就不懂，她抱着脑袋只觉得崩溃，“我的天，你们互相喜欢了那么久，现在还不在一起，你们是要上天啊？！”
“周窈，你嘴巴怎么比李嘉恒还严？要是当初我哥没有答应跟你结婚，你们这辈子就错过了知不知道。”
周窈当然知道。
倒不如说，她根本就没想过还会跟秦宴时有未来。
这三年的婚姻就像是偷来的一样。
有朝一日，终究要还回去。
周窈不想回首过往，她按了按有些汹涌的胸口，尽量冷静地说，“这件事，你不要跟秦宴时说，我……我们现在已经不可能了。”
她现在这个样子，没必要再去耽误别人。
有时候。
周窈也会忍不住责怪老天，为什么，偏偏要在这时候告诉她这些？要是再早一点，或者再晚一点，如若让她知道秦宴时也喜欢她，那她一定会欣喜若狂，激动地立刻扑进他怀中，而不是像如今这般惶恐不安。
她的逃避，她的自卑。
秦幼恩都看不懂。
她蹙着眉开门见山地直接问，“为什么不可能？你喜欢他，他喜欢你，爸妈也同意，这还不够吗？”
周窈还是那套说辞，“太阳和尘埃生来就相隔万里。”
什么太阳，什么尘埃。
要秦幼恩看，她就是矫情，不由得有些恨铁不成钢，恶狠狠地戳了下她的脑门，“真搞不懂你，喜欢你不要，不喜欢你也不要，你到底想要什么？”
“你也说了，我哥那么好，你就不怕这一放手他就真得消失了？”
周窈平静地说，“那也是天意。”
自从周鹏去世之后，她淡漠许多，或者说，已经不仅仅是淡漠，倒更像是将自己与尘世割离开来。
